“这个有待查证。”
“弄清楚姒水的姐姐姒窈与太子府有无关系。”
“是。”
前面的人并未转身，他抬手微扬手指，那人对着背影做了一个揖，然后消失在东方的鱼肚白里。
天光渐亮，高楼上的人环视着四周，半隐在晨雾里的帝都宏伟、神秘。
良久，他似乎想起什么，不由得自顾自笑起来，低头时楼下一人冷冷清清疏疏离离翩然如仙亦如鬼魅，这寂静寡淡的街成了他最好的陪衬。
脚蹬瓦砾，借着几个高楼的几个檐角，他纵跃到那人身边，与其并肩而行。
那人似乎并不吃惊，只斜了一下眼，眼角微眯：“鱼大将军上朝很是积极嘛，天不亮就来宫门外候着！”
“长亭太傅也很勤勉嘛，知道的以为你教导太子勤勤恳恳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混太子的早膳吃。”
长亭歌白似乎觉得鱼小羊的话有些道理，掀动嘴角短笑一声。
两人无声地并肩走着，无甚话可说却又走到了一起，脚步愈发趋于一致，回荡在两侧宫墙里的脚步声节奏也越来越统一，无非是轻重之别。
这种气氛这种步调几乎已经非常协调的时候，长亭歌白忽然停了下来，走出去几步的鱼小羊略微侧目，然后继续走。
“鱼大将军。”
“嗯”，鱼小羊回头。
长亭歌白手中有一个卷轴，他双手小心地轻轻展开。
鱼小羊看到那是他的画像，他昨天交待姒水画好后就差人送到长亭侯府。
“画得这么像？”鱼小羊原本只想草草了事交差，成品他自己也是此时才看到。
第一眼看到确实像自己后，鱼小羊走近了又借着微光仔细查看了这幅画像，他没想到姒水可以画得这么好。
“长亭太傅，我重新上交一幅，这幅画还与我吧！”
长亭歌白听完默默卷起了画，继续往前走，“不知是哪位画师为将军画的？”
哪位画师画的？想到这个人，鱼小羊心中被甜蜜占据，听他没答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，长亭歌白回头，只见他在原地失神，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。
“是你府上被你贴身照顾的女子吧！”长亭歌白的话听上去味道不太对、语意颇丰，作为姒水当时的救命恩人之一，长亭歌白当然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。
在一个岔道里听了许久的抱鸦秭这才带着应常出来。
好“巧”不“巧”，正撞到一同走过来的长亭歌白与鱼小羊，她与应常二人随即见礼：“二位大人这么早！”
鱼小羊抱拳颔首，长亭歌白拱手作礼：“抱鸦秭医倌这么早进宫诊脉？”
“宫中娘娘身体抱恙多时久治未愈，昨夜忽传我去，一直到现在方回。”抱鸦秭一脸疲惫，头发也有些凌乱，但丝毫掩饰不住她秀丽的容貌，加之她四海游历，见过山川湖泊与人间百态，身上有一种气度，大气平和，让人觉得接近起来很舒服。
“可见医倌医技精湛，竟是连宫中御医也比不了的。”长亭歌白与她在人间相识，对她的医术是信服的。
“哪里，不过是治的人多了，见的怪病也就多了。”她谦虚理智，举手投足都拿捏着分寸，目光却还是时常照顾着鱼小羊。
长亭歌白作礼告别，一直在旁看着那幅画的鱼小羊这才卷起画像，与他一同离开，也正好借边走边卷画像而一眼不看抱鸦秭。
走出一段距离，抱鸦秭还是忍不住止住脚步，扭头看着那个背影，许久，直至他们转进另一个岔巷，她才念念不忘又失落地回头拖起疲惫的脚步。
“医倌”，应常跟在她后面一直保持着一点距离，少了就慢点，多了就紧跟几步，“医倌不如歇息一个早上，好好睡一觉，午后再出诊。”
“算了，现在医馆门口定是排满了人”，想到这里，抱鸦秭加快了脚步。
“没想到停下脚步更累”，应常在微微后侧的位置对抱鸦秭察言观色：“以前游学的时候医倌走走停停，顺应时令，讲究道法自然，最是注重怡养性情，现在却是连养生都顾不上。”
“是啊”，抱鸦秭脸上也泛着对往昔的满足：“你说的对，停下比行走累多了。”她还有未讲完的话化为一口气深深吐了出来。
应常把一切看在眼里，想了又想，还是多嘴：“你说过这一生都要游历，潇洒快活，如风拂过溪流、穿过林梢、荡在山岗，要戏过云，扬起尘，舞过花，剩一缕还要穿越到地狱里。”
见抱鸦秭似为所动，应常继续向往着初心：“帝都定是有医倌心生向往的东西，让你忘了来时的路！”
心生向往！岂止是心生向往啊。有些事，你以为你能控制，可一旦初尝过，再欲罢不能。
应常知道抱鸦秭什么都清楚，可她的反应显然没有想回到从前，那么她只能转换立场帮她：“医倌，一切不要只是太理想的想象啊，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，对于女子来说要会为自己争取。”
一语惊醒梦中人。抱鸦秭眼中忽生光亮，她转身接过应常手中的药箱，一把拍在应常肩上：“好应常，我知道了，去吧，去买包子、大骨雪菜汤。”
“医倌”，应常远远看了一眼已经在大街上排了一长串人的医倌：“这帝都各府上你就都已经忙不过来了，何必还要为这些人治病呢，也收不了几个诊金。”
“如果必二者选其一，我放弃前者，他们请得起任何医倌，可这些人不行。”
“好了，去吧，啊，去吧”，应常还想劝说，被抱鸦秭连捂嘴带推人地送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