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凭也不理睬慕容杉惊异的眼神，继续说道：“杉儿，有件事我早想问你。那日在金殿上，司马睿与呼延芷念对质。和她说了几句话后，便否认她是刺客。我见当时站在他们身边的护卫武士听他们交谈后一脸茫然，你知道他们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吗？”
慕容杉说：“武士肯定听不懂他们当时说了什么。”
冯凭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慕容杉答道：“因为他们说的是鲜卑语。”
冯凭全明白了。
此时他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一点不错。
他说道：“司马睿和呼延姑娘是不是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？”
慕容杉奇怪地看向神色平静的冯凭，颇感意外地问道：“公子难道不觉得奇怪，琅邪王为何会说鲜卑语吗？”
冯凭不动声色地答道：“因为琅琊王妃会鲜卑语，司马睿对王妃怜爱有加，两人共同生活多年，他自然早就学会了这种番邦语言。”
慕容杉更加惊讶，过了良久，她凝视着冯凭的眼睛，喃喃道：“公子又怎么知道琅琊王一定对他的王妃怜爱有加？”
冯凭说道：“他如果不看重那位鲜卑王妃，又怎会花心思去学那番邦语言？”
慕容杉扭过头避开冯凭的目光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可琅琊王妃是被司马睿虏去的。”
冯凭沉默了片刻，没有接她这个话茬，而是说道：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，那日在金谷园的刺杀行动，起因就是琅琊王妃。鲜卑族荀家的几个女子，看到自己的同胞姐妹被掠走，便认定姐妹在琅琊王府必遭受不幸，想替她报仇，救她出水火。却又怎知古语向来讲得清楚：清官难断家务事。被司马睿掠走做了夫人的荀家女子，过得到底怎样，她们完全是凭着一厢情愿的猜测，真实情况她们并不知晓。”
慕容杉用异样的眼光盯视着冯凭，冷冷说道：“难道被异族强抢掠走的女人会有幸福可言吗？”
冯凭凝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。
在他的注视下，慕容杉不自信地垂下了眼睑。
她明白冯凭目光中的深意，想到了自己的娘亲。
恪尊不正是被拓拔族强行虏去，却在敌族找到了真正的心上人。
冯凭没有继续和她纠缠这个话题，缓和了一下口气，说道：“司马睿和她做了什么交易？让她必须去琅琊国吗？”
慕容杉点点头。
冯凭说道：“琅琊王想娶她做小？”
慕容杉倔强地抬起头：“他没那么说！”
冯凭眼神中露出询问之意，似乎在说：那他是什么意思？
慕容杉咬住嘴唇说道：“司马睿只说让芷念去亲眼看看荀家娘子现在的生活。杉儿.....杉儿宁愿相信琅琊王是正人君子。”
她这时才发觉奇怪，对冯凭投去狐疑的目光：“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？”
冯凭微微一笑，侧过头，避开她的目光平静说道：“杉儿忘了我能未卜先知。”
当初金谷园刺杀事件出来后，冯凭纵观整件事，对各个环节反复分析，继而通过回忆史书中记载的蛛丝马迹，便猜到了个大概。
司马睿曾一度带兵征讨北部蛮夷，在鲜卑领地驻扎统边。
当时他邂逅了一位鲜卑女子，因迷恋那女子的美貌，便将她抢回身边。
后来的晋明帝司马绍肤白发黄，被称为虏奴，就是因为他是司马睿和那位鲜卑女子生的混血儿。
史书中每提起这位被司马睿掠去做了琅琊王妃的鲜卑女子，向来都是简单地一笔带过，仅称她作鲜卑荀姓女子。
史书中的这个小细节，使冯凭联想到整件刺杀行动，与那位被司马睿强抢的鲜卑民女脱不开干系。
琅琊王王妃应该就是荀家十二娘中的一位。
鲜卑荀家可不是普通的寻常鲜卑草民，算得上是权势广及方圆千里的大酋族，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。
但当时晋军势力强大，鲜卑族各分支散于各地不抱团，无力与强晋对抗。荀家只能忍下了这口恶气。
但荀家的其她几个女娘子可不想善罢甘休。
她们不能让自己的姐妹白白受此屈辱，便私下筹划刺杀琅琊王。
于是便有了金谷园中发生的一幕。
慕容杉见冯凭又打出未卜先知的幌子，不禁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。
她发觉冯凭每次解释自己拥有先帝梦示神通时，总是支支吾吾、遮遮掩掩，给人感觉鬼鬼祟祟的。
此时她眉毛一扬，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浅笑说道：“才怪，你一直打着先帝梦示的幌子说事，难道先帝还管这些闲七八糟事不成？”
冯凭也笑了：“先帝疼爱凭儿，只要凭儿想知道的事情，他都会给予梦示。”
慕容杉说道：“那杉儿想请公子求先帝梦示一下，芷念到琅琊国后的吉凶会如何？”
冯凭看着慕容杉的眼睛，只见她眼中虽然充满着怀疑的嘲弄，却又隐含着一丝渴望之情。
冯凭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既矛盾又复杂。
慕容杉既对先帝梦示之事抱有怀疑，却又因为对呼延芷念的关切之情，很想知道妹妹只身去琅琊国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。 冯凭很严肃地说道：“如果呼延姑娘正像与司马睿约定的那样，去琅琊国只是看看荀氏生活的怎样，那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。但如果她铁了心仍要刺杀琅琊王，未来事态将如何发展我就不得而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