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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心情复杂,这位还真是人物,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啊。

对上傅洵微蹙的眉头,兰絮硬着头皮行礼:“傅先生。”

要不是知道他实在古板,她都要怀疑他有听壁角的怪癖。

沉默了一会儿,这次,傅洵没假做不知。

他道:“他人家事,你既掺和了,将来定有你的麻烦。”

兰絮无语,她也姓谢啊,怎么算他人家事了?

她心里对他有气,没忍住:“但若遇事之时,人人都袖手旁观,天下大同之愿景,岂不是笑话?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他缓缓松开眉头,蔡老说过,此子很有灵性。

败絮在外,或许,其中真的金玉。

虽然她的行为,和他的政见,背道而驰,可他并不讨厌小少年的坦诚,热乎乎的一团火苗似的。

就是当他刚想缓颊,她又偷偷抬眼观察他,一下又把那股子纨绔劲儿,泄得明明白白。

傅洵冷哼。

兰絮赶紧低头,乖乖束手。

不再提谢家家事,傅洵示意长明,把一个布包拿过来,递到兰絮手上。

兰絮好奇地打开一看,竟然是一堆沙包,大的如拳头,小的只有圆丸。

傅洵:“日后你写字,把这些绑在手腕上,先从最小的开始,一个月后逐渐更替。”

兰絮两眼一黑。

她小声辩驳:“先生,学生的字虽然不太好看,但也……”

知道她会狡辩,傅洵再让长明拿出她抄写的课业。

兰絮两眼又一黑。

这上面,她的字确实很丑,因为这是庞学究的课业,她打赌庞学究看不下她的字,会随意给她过关。

所以写得比平时还要随意。

但这份课业,怎么会在傅探花那边?早知道在他那边,她当然会写得工整点的哇!

傅洵:“庞学究昨日回家省亲,三日后才回来,我暂替他看些你们的功课。”

兰絮:“哦……”

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啊!

傅洵又说:“自然,几位老先生,都认为你必须练字,不然这么丑陋的字,你连童生都考不上。”

这么丑、陋的字。

兰絮张张口,试图狡辩,狡辩失败。

因为确实不好看。

她喏喏:“是,学生知道了。”

傅洵:“若一个月后,你的字再不见好,每日下学,就来静思堂练,我盯着你。”

兰絮一悚,脱口而出:“不用,杀鸡焉用牛刀!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长明忍了一下,没笑出来。

还好傅牛刀没在意,他嫌看她烦,闭眼摆摆手让她走。

终于高抬贵刀,放兰小鸡一关。

兰絮都想连滚带爬跑了,她忍着,平平稳稳地行礼,等走出傅洵视线,她才抱着沙袋,狂跑起来。

先回宅子里哭一哭,背地里再骂他!

隔天,兰絮精神萎靡回到崇学馆。

她昨晚练了会儿字,感觉精神气被妲己吸干了。

今日,包点摊位的钱妈妈煎了云吞,热乎乎的干云吞,皮脆肉厚,一口咬下去,汁水肉香,在口中漫开。

兰絮吃了一口,哽咽一口。

终于,有种活着的感觉。

钱妈妈看不得这小娃娃哭,又塞了一份给她:“嘘,这个份额也是固定的,我只偷偷给你一份。”

兰絮阴转晴,两眼亮晶晶:“谢谢钱妈妈,我好喜欢你!”

钱妈妈笑哈哈:“你这孩子。”

一早上,兰絮吃了两份煎云吞,正打瞌睡呢,彭学究来叫学生去学馆二楼。

大家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,江之珩问兰絮:“你觉得会是什么事?”

兰絮:“不知道啊。”

不一会儿,蔡老来了,他拿着一沓白纸,见谢玉君告假,他把其中一张白纸拿出来,放在一旁。

这个场面,和最开始分甲等乙等一样。

众人心里隐约猜到什么。

蔡老摸摸胡须,精明的目光,扫过一张张稚嫩的面庞。

他道:“月前,我给你们分了甲乙二学次,或许有甲等学子觉得,甲等比乙等优越,也有乙等学次的学子,始终不甘,一心向着甲等的进度,导致落下乙等的课业。”

好几个学子羞愧低头。

蔡老:“既如此,那就再进行一次考试,进行本年第二次学次调动。”

“甲等依然只有二十一个名额,但会通过这次考试,来决定谁留在甲等,谁离开甲等,谁又从乙等进入甲等。”

众人震惊,又立刻兴奋起来,作为被挑战的甲等学生,有人自信,有人担忧。

除了兰絮。

她高兴哇,太好了哇,她是不是可以回到乙等了?

下一刻,蔡老又说:“从乙等到甲等的学生,我会亲自关照;而从甲等去到乙等的学生,须得在今年内,抄写论语百遍。”

兰絮:打扰了。

这下,甲等学生都紧了皮,没人敢再轻视一分。

乙等学生也跃跃欲试。

白卷子发下来时,蔡老也将题目,说了出来:“前朝有一地名曰桓山,处于如今汉河省崤山地域,易守难攻。”

“前朝兴帝年间,桓山出现流民大乱五年,流民占山自立为王,若你是桓山县令,如何破?”

“半个时辰内作答。”

从蔡老说“桓山”开始,兰絮就两眼睁得如猫猫。

有点熟悉啊,不对,是很熟悉啊!

这不就是傅洵问过自己的问题吗!

兰絮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,虽然谈不上多好,但是傅洵看完,把她的游记还给她,也就是大方向绝对没错。

而且,傅洵不在,如果他在,发现这个问题他已经透给一个学生,一定会要求换一个。

太好了,天助她也!

在别的学子冥思苦想时,兰絮、江之珩几个甲等的学子,已经刷刷提笔。

乙等的也有,比如谢骅几人。

半个时辰,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,兰絮停笔时,周围人还在写。

她捏捏指头,想着一百遍论语,随自己飞远了,她都想仰天长笑。

哈哈,这一切要归功于自己摸鱼摸书玩呢,才不得不去找傅洵,不得不应对答题。

所以,千万功劳,归功于摸鱼。

摸鱼万岁!

蔡老在讲台,看着兰絮一会儿偷笑,一会儿自得。

他有些好奇,兰絮到底写了什么,这么得意。

考题会出这道题,确实很临时。

前两天,彭学究听庞学究问他这个事,他昨天想了一天,要去找庞学究,庞学究却回家了,要明天才回来。

彭学究那个心急啊,去找友人去翻桓山县志,找到了当初县令的作为。

今早,彭学究再把这个问题,说给蔡老,蔡老便觉得拿来考十几岁的孩子,正正好。

于是,半个时辰后,一份份卷子送到蔡老案头。

有几人很想讨论,看看彼此写了什么。

彭学究咳嗽一声,学生们闭嘴。

他们看着师长,一个个心里打鼓,江之珩紧张地直吸气呼气,他偷偷回头看兰絮,发觉她在傻笑。

他这才没那么紧张。

当着众多学子的面,蔡老浅浅看了两份,就把兰絮那一份翻出来,摆在案头。

不错,虽然浅显,但不难看出胸有邱壑。

最重要是那份同理心。

谢兰序没有把百姓推到自己对立面,而是设身处地去思考,比前面几个学生写的怎么调兵打流民,好太多了。

蔡老嘴角一弯,这时候,在看乙等卷子的彭学究,也笑了一下,将一份答卷递给蔡老。

彭学究:“蔡老您看这个。”

蔡老看了个开头,眉头却越来越深,眼中倏地燃起怒火。

这时候,彭学究也看到兰絮的那一份,讶然:“这……”

这两份答卷,除了部分措辞不同,竟然一模一样!

而彭学究拿的那一份,是谢骅写的。

蔡老突的一拍桌。

所有学生都吓得抖三抖,蔡老:“谢兰序,谢骅,你们站起来!”

蔡老此生最厌恶的,是舞弊抄袭,何况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。

他目光如刀刃,刮过兰絮和谢骅,没打算把此事放在暗处解决,直接说:“你二人的答卷,为何一模一样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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