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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没想到这一层面,难怪这几日,崇学馆有股躁劲,原来是大家在揣测傅洵要回朝当官。

不说崇拜傅洵的学子,就是一些和兰絮一样畏惧他的,也十万分的不舍。

除了兰絮。

她突然咧开了嘴:“嘻嘻。”

谢玉君:“?”

兰絮:“咳咳咳。”

谢玉君猜到她心里雀跃着,不过她作为主家的人,也不清楚傅探花的打算。

傅探花是谢家请来崇学馆的,谢馆长去问,傅洵也只说等调任。

他心里早有成算,只是除了蔡老,谁也不知道。

谢玉君还是想到江之珩,把话题牵了回去:“傅探花应该知道江家的动静。”

兰絮点头:“确实。”

谢玉君瞅着兰絮:“要不,去问问他?”

兰絮想到,江之珩年节走之前,他还说回来后,会给自己和谢玉君带京城的土仪。

到底是当了朋友了,兰絮:“我去试试,不一定能成的,你也知道傅探花对我的态度。”

谢玉君却觉十拿九稳,松口气:“麻烦你了小十一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正好,这几日她忙着做双份课业,之前欠傅洵的千字,还没补上,下了学,她提着书盒去到静思堂。

静思堂内,只有庞学究在。

见兰絮一双大眼瞅来瞅去,庞学究忍住笑:“进来吧,傅探花不在。”

都知道她怕傅洵。

傅洵不在啊……

兰絮垂眸,在桌案上铺纸,用一块琉璃镇纸把纸面抚平,提笔沾墨。

哈哈,傅洵不在!

赶快赶快,随便写写,有庞学究证明她在静思堂写,又没有傅洵抓到她写作的姿势,万岁!

兰絮翘着一边腿,乐得不被监督,突突突狂飙五百字。

下一刻,听到门扉一动,福至心灵般,兰絮放下腿,骤然坐直,把笔握好。

果然,进门的是傅洵。

外面下了细雨,他眉眼英气沉冷,撇开银灰地云纹外袍上的水珠,整个人像是高高的松枝上一捧冰凉的雪,那股子冷劲更甚。

他抬眸瞥兰絮,眉间一动。

兰絮赶紧低头,继续一笔一划地写。

傅洵在自己位置坐下,没一会儿,庞学究走了,兰絮那千字也都抄好了。

她抖抖纸张,字干了后,就双手把千字呈上。

只一眼,傅洵就知道,她前面五百字定是斜着身体写的,字形都歪了。

若平日,他会让她重写。

余光里,谢十一几根手指头在搓搓,紧张着呢。

罢了,才布置了双份课业,过犹不及。

他翻动手中的书,继续看着,仅抬颌示意兰絮可以走了,意外的是,兰絮没有和出笼的兔子一样撒腿没。

她一脸欲言又止。

傅洵合上书:“又什么事?”

“咳咳,”兰絮想着江之珩的事,决定找个引子,“小傅先生,是不是要回京了?同窗们都在猜。”

傅洵:“等调任。”

兰絮不是这段时日,第一个来问他的学子。

他对外统一的推辞就是等调任,自然,调任是一定会有的,但他会推辞。

可不能表现得自己真不愿回去,否则落了天子颜面,就真的回不去了。

官场上,戏要做足。

兰絮却听出回去的苗头。

她眼睛微微睁大,骤然欢喜,笑道:“这是天大的好……”

傅洵一个眼神压过来,兰絮到嘴的话,被吞了回去。

傅洵:“天大的好什么?”

兰絮看看窗外:“天好大啊。”

“云好白啊。”

再看傅洵,她试着拍马屁:“先生好才华啊。”

傅洵看不得她小人得志的模样,冷声道:“不用想了,今年内,我都不会走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兰絮的笑容和退潮似的,牵强弯起的唇角,像极了半干不湿的沙滩:“好啊,哈哈,真好啊。”

傅洵觉着,她连做戏都不会,以后进入官场,恐怕要吃很大的亏。

而且他一走,整个崇学馆没人能镇得住她,就算是蔡老,随着年纪上来,即使能撑一时,也会被兰絮拿捏。

出于这点,他也不该这时候走。

他朝她挥了一下手,赶苍蝇一样,懒得与她多说。

兰絮忙又说:“还有一件事要问问小傅先生,就是卫国公家……”

傅洵:“最迟下个月,江之珩会回到崇学馆。”

那也就是江家可保下来。

这下兰絮的笑容又真心了:“那就好。”

傅洵:“你一介白身,远在天边,与其担心江之珩,不如信卫国公能料理好。”

兰絮拱手:“先生所言极是。”

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这回不用傅洵赶,兰絮赶紧溜了。

她一走,带走了鸟雀般叽叽喳喳的嗓音与生气,静思堂又陷入宁静。

稍倾,傅洵没有翻书,他放下书籍,拿起她抄写的最后一点论语,检阅。

字还是一般,却几乎能从她的笔画里,感受到她丰富的情绪。

无意识地,男人轻挽了一下唇角。

正月十五,元宵节。

庆湖一带,皆有舞灯的习俗,怀名最盛,尤其谢家这大族为舞灯烧了很多钱。

每年怀名的舞灯大会,才子题诗,佳人舞灯,尽显风流,已成怀名一景。

谢馆长特意给崇学馆,安排了一艘能临水观舞灯的大画舫,过了戌时,天黑了,师生在内接近百人,登上了画舫。

画舫雕梁画栋,精致华美。

画舫中人,眼观岸上灯火明灭,耳听流水潺潺,吃着小酒,夜风拂面,丝竹入耳,远离岸边时,纵览舞灯会全貌,靠近岸边时,细赏舞灯会细节,还不用和岸上的人挤到一处。

文人享受起来,必要是一流的。

谢家拿出这么大诚意,不难猜想,是想和大家结善缘,毕竟,说不准下一个阁老就在这里面诞生。

世家大族目光长远,也总有能力布局长远之事。

不一会儿,岸上舞灯会开始。

船上蔡老起身,道了几句开场,这场赏灯会,正式开始,学子们方来回走动,举杯邀月,谈古论今。

兰絮独自在船上走走停停,江之珩不在,谢家学子的一些,要帮家里掌舞灯会,包括谢玉君、谢骢在内好几人,都不在。

不过她不孤单,画舫外跟着一艘小船,原来是将岸上那些好吃的东西,一一送上来。

兰絮啃着一块小圆糕,目不转睛地盯着岸上。

画舫离岸上几丈远,明月当空,岸上繁华,灯一抬抬出来,有黄鹤楼状的,有观世音菩萨,有锦鲤金灯……

灯照水,水照月,一派融融,令人目不暇接。

傅洵辞了几个学生的敬酒。

他今日已饮三杯,在开席之时,蔡老举杯,祝学子们金榜题名,他喝了一杯。

第二杯敬蔡老,最后一杯则是和谢馆长喝的。

三杯一到,他搁下酒杯。

不过到底人情世故,学子们明知会被推拒,还是过来和傅洵打打交道。

除了兰絮。

推拒掉第七个人时,傅洵朝不远处看去。

兰絮趴在栏杆上,看得两眼都直了。

连傅洵走到她身旁,她都没有发觉。

他正要开口,听到兰絮吸了下口水,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:“嘿。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岸上灯火着实美丽,却不至于叫她看痴了眼,顺着她的视线,他也看到岸上。

原是岸上新出来的抬灯青年,赤着上身,他们常年舞灯,身体精壮,肌肉结实。

他皱眉,兰絮是在看这个?

有什么可看的?

他正怀疑,就看一队新的抬灯青年出现,其中一个面容清秀,腹部肌肉一块块的,兰絮的目光一下跟上。

兰絮:“嘿嘿。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,作为一个男的,谢十一是不是太爱看男人的身体了?

本来被他压在记忆深处的某份艳俗书单,倏地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。

傅洵皱眉。

恰此时,谢馆长雅兴一起,道:“诸位就风月,题诗一首,以赋今日之好景好情。”

蔡老观着灯,便道:“由傅探花先起一首。”

学生们拊掌欢呼:“好!”

一道道目光,落到兰絮几步开外的傅洵身上,兰絮这才反应过来,不嘿嘿了。

她转过头,和傅洵来不及收走的目光相对。

隐约从傅洵眼中,看到一丝丝不悦。

兰絮:“?”干嘛,大姨夫来了?

好在,众人都等傅探花作诗。

傅洵仰头望月,只一瞬便开口了,四周立时安静下来,只听他声音清晰沉稳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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