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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先看到了她。

兰絮发现他的视线只对着自己,她小跑到他面前,惊喜:“傅探花?小傅先生?你是来接我的?”

傅洵:“别贫,考得怎么样?”

兰絮得意:“解元,妥了。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她虽然爱说大话,但把这话听个六分,这场考试也稳了。

这证明她状态极好。

兰絮还在看四周:“你不问问其他人吗?”

傅洵没有回答,反而说:“伸出手来。”

兰絮下意识伸出手。

他从袖子里,拿出一样东西,放到她手上。

兰絮摊开手,那是一把糖块。

不用她讨要,他已经准备了糖块给她。

她握着那把糖,嘴角一直往上扬。

正好,谢骢、谢四、谢七、谢九等人被谢馆长领着过来见傅洵。

谢七立刻嚷嚷:“傅先生给了十一什么啊?”

“就是啊,我们都没有。”

傅洵扫了他们一眼,道:“谢馆长也给你们准备了。”

谢馆长道:“是了,回去都可以领到崇学馆的东西。”

这下哄闹声才渐渐收歇。

傅洵朝前走去,兰絮趁着没人再看自己,打开糖纸塞一颗糖到嘴里,其他糖藏好,几步追上傅洵。

傅洵:“好吃吗?”

兰絮用力点点头。

傅洵是坐马车来的,他踏上马车,回过头,朝兰絮伸出手:“试也考了,糖也吃了。”

“该算账了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她突然记起因为频繁的考试,差点被忘记的,她骗了傅洵的事。

她连忙转身,谢馆长那边应该还有空位。

但很快,她的衣服就被傅洵拎住,兰絮:“哎呀!”

傅洵:“上来。”

兰絮委屈巴巴地上了马车,闻风把兰絮的书盒也送上来。

紧接着,马车的车门吱呀一声,被关上了。

小小的车厢里,只有傅洵和兰絮,傅洵坐在正中间,兰絮坐在左边。

他不说话,只用黝黑的眼神盯着她。

兰絮先顶不住了:“先生我错了,不该骗你!”

傅洵摁摁额头:“说吧。”

兰絮:“我和江之珩没什么,他,他喜欢的另有其人。”

早已知道真相,但从兰絮口中亲自说出来,还是让傅洵冷笑连连。

傅洵:“你也不是断袖。”

兰絮低头。

傅洵当她羞愧,他看着少年恬静的侧脸,心口微微起伏。

即使过去一个多月,他依然不能释怀,最后竟只有他,淌进这浑水之中。

回不去,放不下。

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指,倏地用力,带出了一片褶皱。

兰絮受不了这阵子沉默,她心中确实有愧疚,嘴中明明还含着傅洵送的糖块。

她说:“先生,我真的不是有意的,你要我做什么都行。”

傅洵轻笑:“什么都行?”

兰絮点点头。

傅洵:“我要你一心读书,不准喜欢任何人。”

兰絮却顿了顿,傅洵以为她有心仪的人,屏住呼吸。

下一刻,兰絮嘻地一笑:“连你也不能喜欢吗?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她总爱时不时犯他底线,但只要他一生气,她就赶紧认错。

现在她突然察觉,傅洵对自己的感情,或许早就超越了师生、男女之间,或许在他心里,她是特殊的。

换成其他人,兰絮还无感,可他是那个她不敢信,也不敢想的傅探花啊!

太新奇了。

现在把那种“不敢信”“不敢想”的滤镜撤掉,才觉得,自己迟钝得离谱。

真的……好刺激啊!

她喜欢他乱了心神,喜欢他恼火难抑,却又不得不妥协。

只为了她。

所以,她故意说喜欢,就是得寸进尺,在他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。

可此时,傅洵不动如山。

他静静地看着她。

藏在那古井无波之下,是深不见底的黑,压抑的湍流要冲破堤坝,遽然将她吞没。

兰絮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她直觉不太对,本能催使她立刻认怂:“先生,我说的是玩笑话……”

下一刻,闻风拉住马,稳妥行进的马车,骤然停下,兰絮往马车门上一扑:“哎呀!”

撞倒是没撞上。

她腰上多了一只手,猛地捞她回来。

耳畔,傅洵声音又沉又低,暗含威严:“谢兰序,有些玩笑,你不该开。”

说完,他放开她,推门下车。

兰絮:“……”

她直起腰,正襟危坐,腰上被他揽过的那一截,泛着过电似的麻意。

他不是生气,是告诫。

兰絮突然又有点心痒。

拦下马车的,正是傅洵另一个臂膀,万里。

万里日夜兼程、风尘仆仆赶来安邑的,他朝傅洵躬身,再递给傅洵一份加密的文书。

傅洵不需打开,也明白,此信与阳平兆王有关。

朝廷又有动作了。

乡试结束的第二日,亦是中秋。

甭管考得合不合心意,从这日直到九月放榜后,崇学馆都不会开馆,这是两年来,崇学馆最长的假期,比过年还长。

“等过几日,我会去京城看看。”

“哟,还没放榜就要进京赶考了?”

众人相互看着玩笑,对这段长假,却也各有打算。

谢骢问兰絮:“十一呢,不回老家吗?”

或许直到过年前,兰絮都没法回去,她叹气,说:“没办法,我可是顶顶勤劳的,要留在怀名读书。”

一句话,让大家追着她打:“你装!”

兰絮:“嘤。”

闹过一场,好不容易拜别同窗,兰絮回到傅宅。

按说误会解开,乡试也告一段落,她可以搬离傅宅,不过,她没提,傅洵也没提。

从安邑回来前接到某封密信后,他忙得不见人影。

兰絮是亲眼看过他拿那封信的,也相信他真的忙。

再加上她好不容易得闲,就和出笼的鸟似的,抓着闲书游记话本,狠狠快活起来,一边盘算等傅洵忙完,她就主动出击。

这一等,就等到了九月,学子们都静不下心,因为即将放榜。

在乙榜名单朝各衙门正式发出前一天,一份名单用信封和火漆印好,挂在驿站快马上,送到怀名。

辗转几遍,信件放到古朴的木案上。

木案两端,坐着精神矍铄的蔡老,与一身湖色云纹蜀锦圆领袍的傅洵。

蔡老手指放在信封上,对傅洵说:“这阵子,北方有异动,你就没闲的时候,如今,竟能抽出时间,来找我讨茶吃。”

傅洵道:“老师茶好。”

蔡老笑了下,暂不揭穿他。

他用小刀划开火漆印,展信阅览,感慨:“今年庆湖,依然人才济济。”

傅洵:“解元是谁?”

蔡老:“叫曾子敖,榕县人,二十七岁,怎么,是你友人?”

傅洵:“并不认得。”

蔡老看了眼傅洵,道:“不错,谢骢中了。”

傅洵:“崇学馆其余人如何?”

蔡老:“谢岩、王昊……都中了。”

一个个名字过去,没听到想听的名字,傅洵垂眸吃茶,下一刻,蔡老:“嘶,没见着谢十一……”

傅洵脸色微变。

他搁下茶杯,接过蔡老手中的信,一目十行。

在看到【东县谢兰序】几字时,他方明白,是蔡老设了小局。

蔡老拍桌笑:“你啊,一向最沉得住气,就是当年中探花,也不曾让仆人挤着去看榜,然而如今竟为了一场乡试,来找我先看榜?”

傅洵不知该怎么回。

确实,是他因为某人,日思夜想,沉不住气。

蔡老又说:“得你作为师长,如此挂心,十一倒是个好运的。”

傅洵更不知该怎么回了。

至少不是作为师长。

想起她信誓旦旦直言解元,他弯弯唇角。

隔日,各地官学外贴上乙榜,庆湖省共有一百三十七人中举,光是崇学馆,就占了二十人,还都是少年。

乃当之无愧的南地第一学馆。

这二十人中,十五人是甲等学次,剩下的是乙等的,还没算来崇学馆进学的其余各地中举的学子。

“江之珩、冯嘉他们也都中了!”

“卫伯府是不是能好过一些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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