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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太小瞧京城了,天上掉下一块砖,都能在京中砸死一个当官的,何况小小举子。”

一个举子的功名,改不了江家的处境。

事关江之珩,谢玉君却恍若未闻。

她恭喜兰絮:“就知道小十一可以过乡试。”

兰絮想起自己跟傅洵夸下海口称解元,摸摸鼻子。

不过,她也很兴奋,第一是,东县那边,王夫人会好过点,第二,不算辜负傅洵的敦敦教诲。

她急着回去报喜,一路疾走,交换着小跑,回到傅宅。

傅洵却不在。

兰絮问闻风:“你们家大人呢?”

闻风:“大人刚刚出门了,托我跟十一郎说一声恭喜,日后是举子了,该思于言敏于行。”

兰絮:“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?我得有十余日没见到他了,要不我今天在这等他。”

闻风向来不会撒谎:“呃……”

兰絮发觉:“怎么了,你说吧。”

闻风:“过两天就回来。”

兰絮:“上回我问也是过两天,两天又两天,两天何其多,你今日不给我个准信,我就去衙门找他。”

闻风头大了:“大人最近专门宿在衙门,没有要紧事,不会回来的。”

兰絮满心的热意,骤然凉下。

原来如此。

因为他忙起来就不怎么露脸,竟然等到现在,她才觉出不对。

好啊,亏她还善解人意,想着他可以为了乡试,把她欺骗他的事忍到乡试后才说,那她也该耐心等他忙完。

结果呢,他竟是故意避着自己。

兰絮火气上来,立刻跑去收拾包袱。

她搬出了傅宅。

很快,在衙门的傅洵就知晓了。

闻风:“我同她讲:‘十一郎,大人说你还可以住着的’,她还是走了。”

傅洵合起文书,状若不在乎地说:“她怎么说?”

“她说,”闻风整整表情,复述:“稀罕,呸。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他叮嘱闻风:“你找几个熟手,看着她每日做什么,但不必汇报给我。”

又是不必汇报,闻风不理解,还是安排了人跟紧兰絮行踪。

两天后,九月半的广河上。

夜风凉爽,与河上画舫相比,其中一叶扁舟略显朴素,舟上一点烛火,傅洵与姚章执子对弈。

姚章压低声音:“……以上,是兆王领地发生的。”

傅洵:“嗯,我清楚了。”

太子之位空悬,传皇帝想召忻王回京,兆王急了。

姚章想不通:“兆王这太心急,最后,不会是忻王……吧。”

不怪姚章不肯定,忻王就是个闲散王爷,年中钓了一尾几尺长的鱼,专门写信给皇帝,被皇帝斥责了。

闹得京官暗叫他十斤王,因为那条鱼十斤重。

自然,傅洵作为皇帝放出来的递刃人,他没说什么。

话题到此为止,他们上岸,傅洵送姚章上马车。

突然,岸上一阵嘈杂,不远处,十几个少年们聚在一起,应该是吃醉了酒,闹哄哄的。

车上,姚章不悦:“这像什么样,这么晚了,还在外面溜达?”

而傅洵的脸色全黑了。

那被围在正中间的,喝得醉醺醺的少年,不就是谢兰序?

傅洵叫闻风,声音冷冽:“不是让你安排人跟着谢十一?”

闻风:“是安排了,我们的人都在这附近呢。”

傅洵:“那你让她这样日日放纵?为何不与我说?”

闻风抓抓脑袋:“大人说的不必汇报啊。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不过经过以前一回,他已经有经验了,早把兰絮的行踪记成册,递给傅洵:“这是十一郎这几天的轨迹。”

傅洵迅速翻阅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
他深呼吸,叫闻风:“你送姚侍郎回去,我去去就回。”

傅洵忙,兰絮也有的忙。

放榜后,县衙举办鹿鸣宴,怀名的举子们意气风发。

兰絮本就生得一团精致,因不爱做诗词歌赋,结识了县上的纨绔子弟。

接着几天,兰絮跟着他们,吃酒斗酒、投壶赛马、斗蛐蛐公鸡。

她在来怀名前,本也是个纨绔,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。

可谓春风得意,纸醉金迷。

今日,她在内,一行十几人,乌拉拉一圈,往广河走去,小子们的恭维话,轻易把人捧上天:

“谢十一当真好才华,这才学了不到两年,就中了举子,将来中状元,可不是手到拈来?”

“是啊,那可不是下一个傅探花?”

“十一郎得蒙探花关照,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!”

兰絮摆手:“诶——此话不妥。”

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自谦时,兰絮打了个酒嗝,中气十足:“我可比傅探花那厮要有意思多了,他镇日摆着个臭脸,当真是,无趣至极!”

众人突然安静。

兰絮还在嘻嘻:“你们说,是不是啊?”

众人:“咳咳……”

察觉到什么,兰絮赶紧回过头。

不远处,傅洵穿梭在人群中。

和这群醉鬼比,他身姿挺拔,步伐稳当,最可怕是脸色,要生生把人吃了似的!

饶是兰絮大脑被醉意蒙蔽,也知晓事情不妙。

她心中紧张,几步踏上停好的画舫,招呼其他人:“快,快上来!我们继续吃酒!船夫,开船呐!”

紧接着,她才发现,自己是着急忙慌地,上错了画舫,这画舫也才能容四五人。

但那十几个人,竟都傻了似的不敢动。

他们有的是崇学馆乙等学次没中举的,有的是知晓傅家权势,还有的虽不认得傅洵的脸,但听得傅探花三字,索性不动。

没人分散火力,兰絮赶紧去解开系船的绳子。

而此时,傅洵已经大步踏上船。

他力气大到,整个画舫都往下吃水,摇摇晃晃。

兰絮后悔了,想从他身边钻过去。

被傅洵拽着腰带,扯了回来,丢回画舫之上。

兰絮忙叫岸上的人:“去我宅子叫人……”

岸上的人:“算了,傅探花一看就是来抓你的,我们就不掺和了。”

一瞬,他们也都如鸟雀四散,四周恢复安静,只有广河的水与月,轻轻摇曳。

兰絮:“……”

猪朋狗友!

傅洵拦挡在她前面,不让她下去。

他的目光,如有实质,冷冽如冰刀。

兰絮酒意醒了一些,她打了个冷颤,首先滑跪,为刚刚说傅洵坏话认错:“小、小傅先生,你知道我喜欢满嘴跑马……”

傅洵哂笑:“你看看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。”

兰絮:“我就是休息一下……”

傅洵:“好一个休息,夜夜笙歌,不醉不归,就是文曲星降世,再过二十年,你也是区区举子。”

兰絮垂下眼睛。

她手指抓着袖子,像个认真听训的学生。

往日话说到这么狠,也有些过了,傅洵会克制自己。

可回想起她刚刚和那些人勾肩搭背,回想起闻风记录的她这几日的荒唐……

他呼吸都有些颤抖,用力攥着拳头,指头竟发出了一两声响动。

是又气又恨。

还有一种说不清,道不明的滋味,让他简直……

肝肠寸断。

这小半个月,他不见谢十一,就是因为谢十一不喜欢江之珩,不喜欢男人。

然而,她却还能笑嘻嘻地问,自己能不能喜欢他。

她才几岁,懂什么是喜欢,他处于上位者,若想要刻意引导她,他处于优势。

可他不愿。

年少的懵懂,无法克制的亲近,若何“喜欢”混淆,则容易被上位者掌控。

或许五年、十年后,谢十一恍然明白,也想娶妻生子,可那时候就迟了,他定不会放手,只怕弄得两败俱伤。

至少现在,他自己要冷静下来。

可直到此刻,他才发现,自己是扬汤止沸。

如果谢十一是女孩,如果她是女孩……

他一定会在她刚满十四岁时,就把她定下来。

可是,没有如果。

自己珍之爱之的少年,却这般游戏人间。

傅洵指着江水,克制不住难听的话:“谢兰序,你若还不清醒,好好照照你这副颓唐模样,哪有一点我的学生的样子?”

他听到兰絮笑了一下。

她突的抬眼:“什么学生不学生,我不稀罕!”

傅洵:“你……”

有一瞬,他想,不如拂袖离去,就这么断了这段情谊,与情意。

可是,若能这么简单就断了,又有何可以纠结?

他用力闭眼,只觉额角跳得厉害。

他道:“你当真这么想?”

兰絮道:“你都不管我,你还算什么老师。”

傅洵怔了怔。

兰絮那委屈,也如江水涛涛,她哽咽:“我好不容易考上举子,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吗,可是你居然不理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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