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饶是衣衫不整,他目光却分外清明:“会试的搜身,比乡试严格,必须脱剩里衣,接受监门官检索。”

“不过,并不是没有办法,你只管好好学。”

其余的,交给他就是。

兰絮垮着一张小脸,咸鱼只想躺平,呜呜。

想到被考试支配,她不太情愿:“你是以什么身份,跟我说这些啊,老师,前辈,还是探花?”

傅洵:“都有。”

兰絮:“就这?还有呢?”

他顿了顿,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,不让她看自己的眼,方又说:“还有,钟意你的人。”

他性格使然,没办法像兰絮一样,动不动把“喜欢”二字挂在嘴边,实在太直白。

不过能得到他一句“钟意”,兰絮也满意了。

看看外头天色,傅洵:“午时了,起来。”

兰絮惊讶:“说午时就午时啊?”

傅洵斜睨她:“我这辈子,还没在床上躺到午时未起。”

兰絮:“那你以后机会多着呢。”

傅洵:“……”

不过,还是真是应了那句“今时不同往日”。

他没强要她起来,而是自己先起来,叮嘱闻风烧水。

大中午的,闻风心里奇怪,却也没问什么。

直到看到兰絮不肯走路,非要傅洵抱着,傅洵忍了忍,终究还是亲自把她打横抱好,走去净室内。

闻风:“!”

结合这几个月的细节,他明白了,缓缓张大嘴巴——

夭!寿!啦!

傅洵看了闻风一眼,既是知会,也是让他闭好嘴巴。

一夜,傅宅发生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下午,万里又来了,呈上新的情况:“大人,阳平那边急信。”

傅洵看完,把信纸烧了。

实在拖不得,他必须北上,去阳平。

刚确定心意,腻歪了没两天,傅洵又要忙了。

兰絮站在马下,朝他挥挥手,道:“先生,我会写信给你的,你记得回信。”

傅洵:“嗯。”

他与万里一人一骑,留在兰絮那边,则是闻风、刘婆子和小童几人。

他一夹马腹,打马前行。

走出几步,他蓦地回头,去看那站在树下的人影。

她跳起来,朝他招招手。

傅洵弯了下唇角。

一旁,万里愣了愣,这还是这么多次,第一次看大人在离开时,回头看身后人。

傅宅里没有傅洵了,兰絮暂时搬回崇学馆舍馆,这样早上可以睡晚一点。

这两日崇学馆方重新开馆,江之珩、冯嘉等,则从北方各处,重新聚集到崇学馆。

秀才们还是交给庞学究几人教导,举子们则自成学次,由蔡老教导策论到年后。

至于明年要不要赴考,端看个人,只是,不是人人都是傅探花,大部分人还是想等三年后再来。

也就是,兰絮还有三年可以浪。

却听谢玉君说:“接下来,我们姊妹就不会再来崇学馆了。”

十来个少女,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。

突然而来的分别,兰絮有点不舍。

一个谢家女孩说:“可惜没能和傅探花道个别,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崇学馆呢……”

谢玉君摇摇头:“这个,不好说。”

兰絮:“嗯?”

傅洵确实没跟她说归期,只是说,自己尽快忙完。

像他这种一言九鼎的人,兰絮自然就信了,可现下看来,阳平的情况可能不太好。

果然,谢玉君小声说:“若他能明年这时候回来,都算不错了,也可能不回来,直接回京城。”

大家唏嘘,能得傅探花教导的机会,着实珍贵。

兰絮心想,古代就是坏在交通通信,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。

十月,兰絮第一封信,发了出去,大抵讲了一下蔡老的教学,自己的学习。

末了,最后,她勾着唇角,写下一句:“秋尽花败,先生不在,心伤。”

傅洵的回信,比她快许多,勉力她好好读书,又加了一句:“我尚在人世,不用缅怀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这人就不会甜言蜜语。

不多久,蔡老出了一道策论,难度很高,就是兰絮,也只能答到一两个点。

她把问题写进信里,又补了一句: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,两月不见,如隔一百八十秋。

这回,兰絮收到的回信,非常厚的一沓。

她惊呆了,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,赶紧拆开,结果,整整二十页纸,全都围绕兰絮询问的策论,前十张讲若是考场遇到这种题,怎么答。

后十张又讲,若在现实为官,遇到这种题,该怎么做。

这后面,是蔡老不曾讲过的,分外之详实,有些举措也不适合写到卷面。

却很是给兰絮长见识。

她看得眼睛疼,摸索到末尾,终于看到傅洵的落笔:“人生哪有一百八十秋,勿要矫情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好好好,她就要肉麻,就要矫情,于是新的一张信纸上,她只写了一句话:

“庆湖尚未大寒,然久未见君,我心大寒。”

想象着傅洵看到这句话,该怎么皱眉,她就有些开心。

哼,就恶心他。

今年崇学馆年假,依然是从腊月二十七开始放。

兰絮独自坐船回去东县。

时隔半年,家中一地鸡毛,也收拾得差不多了,尤其她中举后,谢老爷和八姨娘心中就是再有疑惑,也只能暂时压下。

王夫人也没有在谢家,谢老爷和王夫人还没和离,这摊事一时半会儿,急不来。

加上又嫁出去两个姐姐,家里没往常热闹。

兰絮见过名义上的父亲,也不管谢老爷气急败坏,直接去私宅找王夫人。

因事先通过信,王夫人站在门口守着她。

印象里美丽明艳的母亲,瘦了一圈,走路有点瘸。

兰絮眼眶一热:“是我不孝,没能回来为母亲撑腰……”

王夫人捶打她:“不该回,你就不该回!当时可着急死我了!”

二人抱在一起好一顿哭。

何妈妈在一旁也擦眼泪:“好好,回来就好。”

只是,王夫人依然不能放松,道:“饶是有再多才华,你是女子,能中举已是天大的好运,又要怎么考上去呢?”

兰絮笑了一下:“娘,我能中举,虽然有好运,却不是只有好运。”

王夫人还想再劝。

可是想到女儿如今的处境,也是自己造成的,顿时,她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经过这一遭,她算是明白了,女儿有心和她走不一样的路,她应该感到庆幸。

这个年,兰絮是在王夫人私宅过的。

宅子有三进,真论起来,比傅洵那边的宅邸,还要大得多,除了何妈妈和小荷,还有好几个从谢家跟出来的丫鬟。

这日子,还是滋润的。

既然想到傅洵,她想起回东县前,给怀名的驿站塞了不少银子,表示有她的信,就直接坐船,送来东县。

只可惜,不知道傅洵是不是这个年也很滋润,一封信没来。

兰絮咬咬牙,可恶的傅探花,该不会一点都没想她吧?

大年初三,这处宅子,确实有些清冷,夜里不到亥时,大家都入睡了。

不知道是哪些个没教养的小崽子,在宅子外打鞭炮,兰絮少见的睡得不太稳。

隐约中,她听到有人拍门。

不算大声,都没把何妈妈几人吵醒,但还是耐心敲了小片刻。

兰絮疑心是哪个走亲戚的,她睁开眼睛,穿好衣服,有点生气,一路说着:“来了!”

敲门声缓了缓。

她一把推开门扉,嘴里道:“我娘睡下了,你明天再来……”

话语顿住。

眼前高大的男子,正是三个月未见的傅洵。

他一身墨绿祥云纹披风,身形峻拔如松,向来干净整洁的下颌,些微的胡渣,只那狭长眼眸中,星点闪烁,藏着道不尽的思念。

她欢呼一声,扑进他怀里,被他稳稳接住。

今夜无风雪,却有夜归人。

傅洵竟还躬身,对王夫人行了一礼:“见过夫人。”

王夫人根本不敢受礼:“唉,大人这是!我哪里敢当!”

以前她就知道,是傅洵让下属带人把她从东县谢家救出来的,傅洵对兰絮的师生情,非比寻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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