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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看屋内,老板娘险些打翻酒坛子,不敢与兰絮对视。

似乎是哪里不太对劲。

兰絮保有疑虑,她扬起笑,说:“今日在家中做针线,却忘了看时辰,实在对不住。”

张老板:“无妨无妨,就是外面那些爷们,恐要你多担待,今晚可要把酒水多多地卖出去。”

里间,兰絮撩起毡帘,隐约看到大堂的景象。

十来个锦衣卫,竟反客为主,把客栈大堂全占了,也真是霸道。

目下锦衣卫可谓臭名昭著,这些小本生意人家,接待他们服侍得好,没什么好处,若服侍不好,叫锦衣卫发难,一家子胆战心惊,好不折磨。

难怪老板老板娘如此紧张,兰絮暂且压下心中疑虑。

她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就站在门外,系统又是一问三不知,现在要去搜索线索了。

她与老板、老板娘打过招呼,抱起一坛酒,掀帘出去。

她甫一出现,满座的哄闹戛然而止。

汉子们抬眼打量着她,眼底或惊艳,或呆愣。

也有的已经露出了然之笑,女子当垆卖酒已是十分抛头露脸,趁夜色在客栈卖酒,岂非叫人遐想联翩?

这其中,唯有坐在西北角窗户边的一人,未曾抬头。

一刹那,兰絮的脑海里,系统“叮”了八.九声,刷新角色人名。

兰絮没有仔细听,因为她就算记住这么多人名,也对不上脸,直到——

“叮,刷新新角色,【气运之子】秦放,任务对象出现,请宿主留心!”

这最后一声,则是因为她看向了窗边的男人。

秦放,也就是系统说的“小叔子”。

却一点都不小。

他与众人一般穿着,蓝色棉袍,头戴乌纱帽,黑色腰带处系着一柄弯刀,只那身形,比其余人还要高上几寸,偏又不是竹竿身材,衣袍束出的宽肩窄腰隐藏的力量,随时待发,若虎狼之仪,不动便足以令人心生畏惧。

再看他长眉入鬓,星眸狭长,鼻若悬胆,面若刀削,一脸的冷峻,正一手捏着一份宗卷,正就着桌上的烛台,一字一字读着,丝毫不受周遭变动影响。

这般气势,不愧是英雄人物。

兰絮只是瞥他一眼,他就察觉到了,悠悠卷起案卷,她忙收回目光。

有没有毛病啊,跟他抢气运?

她已经举白旗了。

系统在脑海里说:“可能有点难,等之后接触,我们再一一攻破他的缺点!”

兰絮回:“让我先躺躺。”

只看这堂上一时安静后,又是呼啦啦一片喧嚣放浪之声:

“好姑娘,这酒如何卖啊?”

“给我来一坛!”

“嚯,李老二,你是要买酒呢,还是要买人家姑娘的轻声软语啊?”

“……”

兰絮抿起唇角,朝最开始要酒的男人走去,问:“大人可是要一坛?”

那男人顿时一张脸红透了:“来,来!”

众人拍桌敲碗,沸反盈天。

不待兰絮放下酒水,只听得一声沉稳的:“慢着。”

就一声,满室沉静,前头笑闹得再欢的锦衣卫,也如老鼠见了猫似的,不敢造次。

西北角的窗户旁,秦放站了起来,几乎快比窗户还高,果然分外高大。

那案卷被他卷起来,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手掌,目光却如刀如霜,让兰絮后背无端发出些微冷汗。

秦放只说:“这家客栈老板姓甚名甚?”

这一点兰絮还是知道的:“姓张名讳孝国。”

秦放:“哦,原是京城人士,还有一个儿子,叫张耀宗的吧。”

这一点,兰絮不太清楚。

旁的总旗问秦放:“秦大人,这张孝国张耀宗,犯了什么事?”

兰絮心里也嘀咕,记得这么清楚,该不会这客栈老板有问题?

秦放又是冷笑:“犯事的是他儿子,奸.□□女,叫我押去北镇府司断了根,没成想是个软脚虾,自己吓死了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满堂男人都觉得下面隐隐一痛。

秦放盯着兰絮:“你这酒,确定不会有问题?”

兰絮:有!问!题!

她脑海里,迅速浮现刚在后厨,老板和老板娘的不自然,加上这段旧恨,她是被卷进来了。

倘若她不知情,倒了酒,锦衣卫总会有先喝后饮的,先喝先发作,他们愤怒之中,一刀就能拿走她小命。

可现在直接承认酒有问题,她也会被卷进去。

锦衣卫可不管她无辜不无辜,都先押去大牢再说。

才不想蹲大牢呢。

瞬息之间,兰絮绽出一笑:“大人好生奇怪,我不过一沽酒人,如何明白这里面恩恩怨怨?”

她塞上酒盖子,轻哼一声,又说:“大人不喝便罢了,这酒我也就不卖了,省得白白遭受诬陷。”

遂要转身。

身后,闻得秦放又:“我倒也肯买,你只消喝一口,若无事,我便把整个客栈一年的酒水,全买了。”

总旗们又是各种呼喝:“秦大人豪爽!”

兰絮看清他眼底的挑衅。

怪道锦衣卫不好惹。

秦放偏得理不饶人,脑子转得也忒快,这句话一出,她喝了就得死,她不喝,那就这酒一定有问题,又得抓她去牢房。

还好,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,她得摔了酒坛子。

兰絮:“既如此,我敬大人一碗。”

说着,她迈开步伐,穿过几名锦衣卫,径直朝秦放走来。

一瞬,秦放眯了眯眼。

汉子们坐姿轻狂浮浪,双脚斜放比比皆是。

兰絮目视前方,眼角余光却没闲着,瞅见其中一人的脚,故意踢上去,旋即“哎呀”一声,酒水抛洒,酒坛子摔了,身形也稳不住了,眼看就要跌倒在地。

突的,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,稳稳地扶住她。

他那掌心,就像粗糙的砂砾地面,皮又硬又厚,光是贴着兰絮手腕,就又痒又磨人的。

她颤巍巍抬眸,撞进秦放眼瞳之中。

男人分明看清她的把戏,眼中带着戏谑:“这戏折子,我不是第一次见。”

兰絮:“……”

下一刻,只听得外头一阵喧哗,两个总旗押着客栈老板和老板娘,踢门而入:“大人,人我抓来了。”

原来,兰絮刚提酒坛到大堂,老板和老板娘就拿着一包细软,跑了。

但不说兰絮,就是其余锦衣卫,竟也没发现,秦放早就令人蹲守着。

老板指着兰絮:“不是我们下的毒,是她!”

兰絮怔了怔,惊讶万分:“张伯父,你怎么说这种话,酒里竟是有毒么?”

秦放身旁的锦衣卫,立时亮出刀来。

秦放冷冷一笑,问那张老板:“你分两年,在养生堂买了八回砒.霜,这事,不用我帮你回忆吧?”

一瞬,老板脸色惨白。

秦放又说:“这姑娘不过上个月初七来做帮工,况且我们都还不晓得是否有毒,你就笃定酒里有毒,不打自招。”

兰絮倒是惊奇地看了秦放一眼。

这人还是个青天大老爷呢?

没有狡辩的余地,张老板破口大骂:“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……”

话没说完,一总旗上去邦邦两拳,把他打得面部凹陷,鼻血横流,一命呜呼。

那老板娘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,猛地挣脱锦衣卫的束缚,舔起兰絮摔打在地的酒水。

不过一瞬,她翻着白眼,口吐白沫,魂归西天。

余下总旗们也没了吃酒的兴致,踹翻桌椅,骂了句“狗日的”,四五人去后厨里间搜查,四五人跑上楼,要抓老板的“同党”来审,夜宿此客栈的百姓叫苦不迭。

一时,偌大的大堂,就剩兰絮和秦放。

兰絮看着不远处的尸体,喉咙猛地动了动,别过眼。

秦放瞧她,笑了声:“害怕?”

兰絮侧首,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,并没有回他的话。

秦放眼神一黯,不由想起,方才攥住她的手腕的触感。

去年,他升千户时,周佥事送了一块羊脂玉,又软又滑嫩,仿佛多摸几下,他手上的疤痕、厚茧,就会划坏它。

所以他把它锁在了抽屉里,只偶尔得空,拿出来也不敢多把玩。

秦放捻了捻指尖。

一时,他瞧她顺眼几分,便看她方才洒了酒水在衣襟处,秋季衣裳就算厚一些,湿了也不成体统。

秦放便脱下蓝色外袍,搭在兰絮肩上,他外袍宽大,轻易就将兰絮裹了起来。

兰絮愣了愣。

秦放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攻击性:“衣服暂且借你,来日,我会来取走。”

饶是表面上,他认为兰絮是无辜牵涉,但对她依然充满警惕与防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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