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中，陈奉阳等到父母离开，才感觉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转头看向窗外那晦暗不明的夜空，思绪万千。
二姨走过来，坐在床边，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些。她温和地笑了笑，轻声问道：“饿不饿？”
陈奉阳收回目光，看着二姨那张与母亲颇为相似的面容，突然想起那一份被父亲摔在地上的、只吃了一半的晚餐。他嘴里有些发苦地笑了笑，对二姨摇了摇头。
二姨轻轻叹了口气，用尽可能不触碰孩子内心的语言安抚道：“你也别怪你爸妈，他们只是太着急了些。特别是你妈，她从小就那样，个性太强了，对我们姐妹也凶得厉害，我跟你小姨要是敢不听她的话，肯定得挨揍。”
陈奉阳听说过长辈们的一些往事。那时社会动荡，许多家庭连饭都吃不上，更顾不上照顾家里的小孩了，几乎都是大的带着小的到处找吃的。能填饱肚子就算是本事了。
陈奉阳明白二姨挑开话头的用意，便故作恍然地“哦”了一声，用开玩笑的方式接受了这份好意：“难怪我妈脾气这么火爆，原来是您和我小姨从小给惯出来的呀！”
二姨听后略显惊讶，但当看到陈奉阳那双调皮的小眼神时，立刻明白了过来。两人相视一笑，二姨嗔怪道：“你这小鬼头，有你妈在场和没你妈在场简直就是两个模样。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事对家庭产生啥不好的误会呢。”
陈奉阳涩然一笑，心里想：“别的家庭或许不会这样。”
“你妈啊，从小就急性子，个性又强，但她的确没什么坏心思。”二姨继续说道，“小时候我们仨在菜市口捡人家扔掉的坏果子烂叶子吃，她总是把好的、能吃的挑出来，留给我和你小姨。特别是你小姨，捡三个果子她一个人就能吃两个。那时候我还小，不懂事啊，见到你小姨每次比我分得多心里就不乐意，非得跟你妈去理论：‘凭什么小妹能吃两个啊！’我这么一闹腾，准挨她揍，每次都揍得我哇哇大哭，可委屈了。后来你小姨肠胃一直不怎么好，回想起来可能真是小时候吃坏果子吃多了的缘故。”二姨说到这里，自己也忍不住感慨地笑了笑。
陈奉阳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她。
二姨又说：“以前家里穷，供不起三个孩子上学。你妈知道后主动找你外公，说她不念书了，要出去挣钱。你外公心里可难受了，这么小的孩子，连小学都没念完，上哪去挣钱啊。所以后来你外公一直觉得是他们这些做长辈对你妈有所亏欠。等家里条件稍微好点了，就算你妈有什么过分的要求，外公他们也都尽量满足。”
陈奉阳看到二姨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，便又开了句玩笑试图缓解一下气氛：“哦，所以我妈现在这么霸道，原来外公也有责任啊？”
没想到这次二姨却并没有笑，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，叹了口气说：“是啊……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