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月竹知道它一直跟着,但他已是穷途末路的旅人,前方深渊万丈,纵然背后跟着魔鬼,也只能与它交易。他出声质问:“完颜於昭。是不是你把我姐害成那样的。”
“蠢货。”乌鸦落在他肩上,语气相当温柔,“你应该很清楚,我既已死,便只为执念行事。”
“是啊...你对她没有执念...”何月竹甩开肩上的乌鸦,“所以就算是你动的手,那也是因为我。”
完颜於昭被他逗乐,哈哈大笑,“不不不,成澈。单纯因为你是灾星而已。”
灾星。我真的是灾星。
“唔...”
何月竹再度涌起一股想吐的冲动,他捂着酸苦的胃,闷头往前跑去。而乌鸦始终跟着他,就像秃鹫守着荒漠上将死的骆驼。
往事幕幕浮起,根本不用完颜清算,何月竹自己比谁都明白,从小到大他的确相当不走运。可是他一直以为,不走运的只是自己而已。
不知跑了多久,也不知跑到何处,手机响了,是姐夫。
他精疲力尽,气喘吁吁,接起前乌鸦告诉他:“这个男人前段时间遭遇的不顺也是因为你。”
电话另一端的张驰显然刚刚哭过,他声音沙哑,“小、小竹...你在哪...你姐姐她......”
何月竹默默听着,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跨江大桥中段。他失力靠在栏杆上,望着江上渐渐隐去的日暮,血色鲜红,像火焰,像化脓的烧伤疮口。
“姐夫......我姐...她还好吗...”
“医生说...很不好...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,小竹,你来吧,可能、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。”张驰泣不成声。
何月竹再也握不住手机。手机落下大桥,沉没在江水中。
里面还存着他给吴端反反复复拍了好几遍的道别视频。
无所谓了。
现在,都无所谓了。
他捂着双目,发泄般嘶吼着,绝望到了极点,连眼泪都落不出来。身后大桥上车水马龙滚滚汹涌,引擎声不绝于耳,将他的声音吞噬殆尽。
这个世界上,再不会有人关注他的悲哀。
何月竹声嘶力竭:“完颜於昭。是不是我死了,我姐就能得救。”
“反正你活着,她必死无疑。”乌鸦停在他手边,而何月竹骤然抓紧了掉漆的铁栏杆。
乌鸦看出何月竹的决心,笑了:“等一下,哈哈哈……”它的笑声回荡在暮色渐隐的夜空。
何月竹没有看它,但大概明白,完颜将告诉他比糟糕透顶的现状更糟糕透顶的事实。
“你想想啊,就算你死了,也摆脱不了灾星的命运。你会转世重生,继续散播灾难,祸害更多人。”
何月竹瞳仁颤颤,松开手,脱力半蹲在地,“永生永世...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