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早年做生意亏本,欠下一笔大钱。他们生前我们家就过得拮据,去世后追债人仍然天天上门讨债,我们姐弟听了父母“生意朋友”的“好心建议”,把他们留下的家产都傻乎乎拍卖了。虽然还清了当时的债务,可剩余的资产也被瓜分一空,我和她什么都没留下,最后只能靠勤工俭学和社会好心人士的资助,才能双双读完大学。
父母死去的第一个中元节,我和她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,到了F市郊外一座道观,祈求父母顺利转世超生。
道观叫什么名儿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,只记得那天云层厚重,天气闷热,仿佛随时会下倾盆暴雨。我们排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队伍,只为了求道观道长替我们排忧解惑。
总算排到,我们俩急忙向道长说了父母的死。我们说当时丧事办得仓促,没能好好置办头七云云...
道长一听,当即下了结论,你们父母死无全尸,本就难以超度,你们送亡法事没做好,怕是要纠缠你们姐弟一生一世!
我们立即问,该怎么做才能超度?
道长说,只要把你们父母大名写在渡亡贴上,就能在今夜的道场被超度。——不过每写一个名字,就要捐三百五十元的善款。
那天我们回家的路上,果然大雨倾盆,而她骂了一路这些没良心的臭道士。
她在中途忽然拉着我下了车,从存款里痛下决心拿出二十元,带我久违地去吃炸鸡快餐。
她说,你千万别相信什么封建迷信,这世界上哪有鬼啊!
我信了,可却也一直没敢告诉她,哪怕跌跌撞撞、磕磕碰碰地成年,我依旧时常梦见父母突兀的死。
毕竟她已经很累了,毕竟有我这样只会带来不幸的弟弟。
她将田田带到世上的那一夜,我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,随时准备在病危单上签字,也随时准备与姐夫家据理力争。却没人告诉我,只要我立刻避出医院,越远越好,她所遭受的磨难便能少上几分。
万幸,万幸,她顺利产下了田田,母子平安。
因为我,她这一生太累太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