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进来。”
“BOSS？”白兰地走了进来，反手合上门，靠在门板上不赞同地看着他。“这么晚了，您还不睡么？”
“等这些看完。”巽夜一看着文件，头也不抬地道。
“您睡不着？要不要我给您读书？”
巽夜一终于抬头，无语地看向他。
“小时候您不是也会给我读睡前故事吗，老师？”白兰地用了一个更亲密的称呼，一脸跃跃欲试，“我记得那时您给我读的是《哥德尔、艾舍尔、巴赫——集异璧之大成》，每次您念不到三行我就睡着了，我也给您试试？”
“……这里没有道格拉斯·霍夫斯塔德的《哥德尔、艾舍尔、巴赫——集异璧之大成》。”
白兰地闻言却沉默了一下，忽然两步走到巽夜一跟前，弯下腰探了下他的额头。
“我就在想，这么认真回答我的老师有点奇怪……果然有热度。”
然后这位绿眼睛的下属熟练地从房间的立柜里找出体温计和药，不容分说地拿走了他手里的文件，把他推回床头。
“您自己没感觉吗？”白兰地严肃地问。
“我没发烧，大概喝了酒的关系，所以有点热。”
巽夜一不满地皱着眉，在对方坚持的目光下，还是接过了体温计。
“37.9。”
“不到38度就是低烧而已。”
“我没记错的话，您的正常体温可不到37度。”白兰地微笑着纠正，背后仿佛冒着黑气。
“你知道，现在社会上有种流行的说法叫休假定律，平时加班熬夜喷嚏都不打一个的人，一休息可能各种毛病都会冒出来。”巽夜一若无其事地说。
然而白兰地拒绝接受他的诡辩：“明明是喝酒的关系吧，都说了您不能喝酒！”
“你在教我做事？”巽夜一冷笑，如果不是被迫贴着冰宝贴，大概会更有气势。
“对不起，BOSS，属下当然不敢。”白兰地换回了称呼低头认错，诚恳的表情却像漫画里被打了一层阴影线条般微妙，“但不管怎么说，请先把药吃了，不然等飞机到岛上您的体温还没降下来，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向Margarita解释。”
巽夜一干咳一声，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，飞快把药吞了下去——当然他这么配合绝不是因为被成功威胁到了。
白兰地给他的药没有印刷的包装盒。因为这是特制药品，是组织为他专门研发的一种免疫调节药物——至于市面上的退烧药，对他早就无效了。
“飞机还要飞五个小时，您尽量睡一会儿。”
白兰地整理好文件搁在一边，从床头柜下翻出一本书。
“我给您读这本吧，纪伯伦《先驱者》。”
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擅自做了决定，调暗灯光，在床边坐下。
“在我的孤独之外，另有一种孤独。于其间居者，我的孤寂竟是嘈杂的闹市，我的静默竟是纷乱的喧声……”
被限制了行动的巽夜一，只得听着白兰地给他念他绝对不会看的书——就像很多年前还被关在那个实验室时，他为了哄生病却闹腾着不肯睡觉的绿眼睛小男孩，念了一本被公认死活读不下的书给他听。
飞机嗡嗡的轰鸣中，朗读者的声音仿佛隐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，宛如干净的泉水，带来一丝凉意。不知不觉中巽夜一阖上眼睛，呼吸逐渐放缓。
见他终于睡着了，白兰地又调整了灯光，昏暗的光线也隐藏不住眼底的忧心——尽管明知道，现在已经是他最健康的状态了，他们不能要求更多。那个时候老师能活下来，就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