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边走边寻,有时清漪自己去采来,有时桑洛便帮她采摘。
如今春风渐浓,草木亦盛,是以今日收获颇丰。
看看天色将晚,清漪道:“今日先采这些吧,该下山了。”
桑洛点点头,两人便往来路回转。
桑洛脚快,清漪落了后。
桑洛便放慢脚步,等清漪走至身边,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。
正走着,忽听清漪在旁道:“那边,有一株苍术。”
桑洛往她所指方向看去,见一处崖上只寥寥长得几棵野木,却有一株翠绿药草长在那黄土之上,格外显眼。
便对清漪道:“你在此等候,我去采来。”
说着放下背上竹筐,人已踏出。
清漪却赶上前来拉他,道:“罢了,长在那崖上,实在难取,由它去吧,以后再寻好的就是。”
桑洛看那药草生长之势,想是难得,因此亦不答言,自往前去,要采这苍术。
走至近前,看这悬崖虽不高,但皆是土石,树木甚少,无可抓取之处。
便伸手够下一根树枝,踩着突出的岩石,向上攀爬。
谁知临近那苍术时,周围再无可踩踏处,亦无可攀手之处。
桑洛便一手抓住手边树枝,一手伸去取它,却不想脚下石头入土未深,竟然脱出,当下失了重,跌落下去。
桑洛忙以脚点地,轻轻跃至一棵树旁,稳住身形。
尚未站稳,忽闻树枝断裂之声,紧接着便闻得清漪惊呼之声,抬头看时,清漪已跌落下来。
忙将左足在旁边树根上一点,接住清漪,一时两人都立身不稳,双双滚落。
桑洛牢牢护住清漪,两人一齐滚到那崖底方停,所幸并不甚高,且一路有些春草枝叶遮挡,只伤了些皮肉。
桑洛抬起头来,清漪却仍紧闭双眼。
看她上次在野狼阵中,亦是从容胆大,今日不过是个小小山崖,竟连眼也不敢睁了吗?
方才见自己跌落之时,她定是情急来拉,竟不顾及自身,自然是心中亦有自己的了。
桑洛心中微叹,低下头来,将唇覆上她尚紧闭的双唇。
清漪立刻大睁了双眼,将他用力推开,站起身来,厉声道:“你、怎么欺负人?”
桑洛见她忽又变了脸色,知她尚有忧虑。
此时她站得远了些,见她脸上沾了些泥土草屑,亦有些划痕,双手之上皆是淤血斑斑。
好在自己随身带了水来,便将身上水壶取下,所幸壶中水并未洒出。
拉过她手,将水倒出一些将她手上淤泥并血污冲洗干净,又取出一块干净的布来,擦净,再沾了水将她脸上伤痕处亦擦净。
她此时倒甚是安静乖巧,并不再躲开。
“以后我都陪着你,可好?”桑洛柔声道。
抬眼望着她,见她也怔怔地望着自己,又轻轻道:“我只欺负你,欺负一辈子,你、可愿意吗?”
清漪却并不答言,只见她脸上已然泛出红晕,眼望着自己,柔情似水、眉目如烟。
桑洛知此时已不必多言,便将她轻轻揽过,重又吻上她柔柔的双唇。
清漪也只轻轻推了他一下,未曾推开,便也不再挣扎,软软倒在他怀中。
这番将她揽在怀中,只觉她身上幽香绵绵,纤腰柔软,唇齿之间亦是芳香如醉。
桑洛不觉醉于其中,久久不曾放开。
当他终于放开她来时,只见她面上潮红泛开,星眼犹自朦胧。
“以后还会说不愿见我吗?”桑洛笑道。
清漪见他旧话重提,更绯红了脸,轻声道:“桑公子……”
桑洛却截住她,道:“只叫我名便是。”
“这是何叫法?”清漪道。
“称我姓氏,未免生分。”桑洛道。
“名是父母长辈所称,我……”清漪道。
“那便叫长离,亦可。”桑洛道。
“这……”清漪踌躇道。
“你既不愿叫这个,莫不是要叫我相公吗?”桑洛笑道。
清漪立时又红了脸,低下头去。
“如何?”桑洛道。
清漪顿了顿,方缓声道:“长……离……”
桑洛闻得此声,心中震动,将她轻轻拥住,只觉她身软气香,不觉又醉入其中。
半晌,方柔声道:“清漪。”
清漪只轻轻应了一声。
桑洛扶正她,笑道:“你如今已与我这般亲近,再不能罔顾于我了!”
清漪闻他这般言语,想起方才情状,脸热心跳,低头轻笑不语。
桑洛复将她揽过,默默拥住。
半晌忽道:“你可知道姥姥为何不喜读书之人吗?”
清漪立起身来,眉尖轻蹙,摇了摇头,道:“我亦不知。姥姥只说……”
说到此处,望了桑洛一眼,又顿住。
“只说什么,可告与我吗?”桑洛道。
“姥姥只说……”清漪顿道,“你非久居此地之人,他日必会离去,弃我于不顾……”
桑洛方知姥姥所忧,原是此事。
略思忖一回,对清漪轻声道:“那你呢?你也这么想吗?”
清漪默然望了他一回,摇摇头,道:“我、不知道……”
桑洛伸出手去,轻轻握住她手,道:“你若在此,我便哪儿也不去;你若他往,我必相随,终此一生,我永与你一处!”
清漪仍默然望着他,半晌方缓声道:“你果真做得到吗?”
桑洛亦直望着她,柔声道:“你信我就是。”
清漪又望他一回,缓缓点了点头。
然而眉间忧思未散,道:“只是姥姥她、只怕……”
桑洛见她点头,心中自是欢喜,又见她忧心此事,缓声道:“我这便请了人上门去提亲,姥姥她无论说什么,我必会做到!你只管安心就是!”
清漪忽然眉间紧蹙,忧思更重,桑洛见状,道:“如何?你、不愿意吗?”
清漪抬眼望他,又低下头来,轻声道:“不是、只是……”
说至此处,又顿住不语。
桑洛将她拥过,柔声道:“姥姥的事,交予我便是,你只管安心。”
清漪只埋头在他胸前,轻轻应了一声。
桑洛忽然将她扶正,扶住她双肩,双眼直盯着她,道:“清漪,你今日既答应了我,再不可反悔了,知道吗?”
清漪忽见他如此,不觉怔住。
桑洛又道:“此后还不知会有何事,我是不惧的,你也不可退缩,不管什么原因,都不可放弃,明白吗?”
清漪直望他片刻,郑重地点了点头,道:“好,不管什么原因,我绝不放手!”
桑洛见她如此说,方才绽开笑颜,伸手轻轻抚摸她脸上伤痕,柔声道:“疼吗?”
清漪摇摇头,笑道:“不觉得疼。”
此时方忆起他身上亦全是伤痕了,忙拉过他手来,道:“你怎么样?要紧吗?”
“只是点皮肉之伤罢了。”桑洛笑道。
抬头看看天色,西边日光已然隐去一半,夕阳如血,霞光如绮。
对清漪道:“该回去了。”
清漪点点头,两人便往坡上去。
所幸此崖不高,不一时便回至竹筐处,桑洛仍背了药草,牵了清漪,两人并肩下山回转。
桑洛直将清漪送至院门外,方将竹筐取下,交予她。
对她道:“回去好生歇着,不要胡思乱想,只想着答应我的事就好了。”
清漪笑着点点头,道:“知道了。”
桑洛亦笑了,柔声道:“进去吧。”
清漪便推开院门进了去。
待清漪再掩上门,不见了身影,桑洛方转身回转家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