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官服外罩着厚实大氅, 应防心还是恨不得将自己各处都拢进大氅中,望着随风飘荡的灯笼, 非但没觉得暖意融融,反而愈觉齿冷,一面快步往前走一面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。
“应大人。”有个声音在身侧响起。
应防心一惊,猛地回头看去, 但见一张俊逸非常的面容, 嘴角噙着笑意。因为眉眼实在俊美,显得这人有几分邪气。
哪怕穿着官服, 都压不住的邪气。
应防心呼吸稍定, “陈大人。”客气地回了个礼。
应防心与陈爻都算得上皇帝宠臣, 奈何两人一个一直在工部主理水利工程,一个每日照夜府审计司跑来跑去,追讨陈欠, 只保持着平日里上朝能见到的平淡关系,并无深交。
陈爻来找应防心说话的原因很简单, 因为无论是陆峤,还是顶头上司萧琨玉都不搭理他——陈爻这数月升官速度已十分夸张, 不足半年就从正五品升为从三品, 只是审计司中有功的不止他一个, 不止他的官职品级在上升, 旁人亦是如此。
陈爻嘴闲不住,少说一句于他而言都如没了半条命,见同僚不理,就去找他看着还算顺眼的应大人搭话。
萧琨玉办事沉稳老练,且杀伐决断,手段凌厉,自成为审计司司长后政绩斐然,但皇帝只给加了品级,却未给实职,朝廷中有不少关于这位萧司长的流言。
萧氏一族虽是皇族,但非天下姓萧者皆是皇族。
况且萧琨玉办起事情来对于官员皇族之一视同仁,狠绝无情,半点都不像和萧氏一族有亲缘的样子,况且中州萧氏无论哪一支的族谱上,也无一个叫琨玉的少年郎。
“我方才不慎听了应大人自语,”陈爻语气很歉然,“却没听清,不知大人在说什么?”
应防心:“……”
幸而应大人是个脾气随和的人,不然听到陈爻这话,大约能将他骂个狗血淋头。
偷听人自言自语也就罢了,没听清还要问人家到底说了什么,寒暄也没有这样个没话找话法。
应大人拢了拢大氅,“我方才在算,还有几日冬至。”
冬至放假七日!
春节又放假七日,元宵又有七日。
只要熬过了冬至,春节和元宵还远吗?
陈爻点头,继续热络问道:“那还有几日?”
应防心无言了片刻,对陈爻道:“还有十四日。”
陈爻点了点头,“多谢应大人告知,可惜了。”
冬至过节,冬至追帐,是不是未免太过分了?
这可是耽误工作的大事啊,耽误工作就影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评价,陈爻无比在乎这个,恨不得让皇帝时时刻刻都看见他的忠心耿耿与好看脸蛋。
不过转念一想,冬至又不是春节,无甚大不了的。
应防心很羡慕他,不是羡慕他冬天一大早上起来上朝还很高兴,而是羡慕他连披风都没批,居然半点冷态都没有。
应防心张嘴都觉得往腹中灌冷风,见陈爻还想再和他说话,听到脚步声如获大赦地别过脸去看。
一个裹了一身雪白的人走过来。
应防心看得打了个哆嗦。
这人披着件雪色的披风,领口是一圈细白毛茸的狐狸毛,贴在下颌上,其皮肤之白皙,竟与白狐毛不分伯仲。
不止领口毛茸茸,他袖口也是毛茸茸的,这样柔软的打扮将少年身上原本逼人的冷意削减不少。